我对科学家的看法

问：听说你最近说什么“坚固持久的幻觉”？

答：是的，科学家不会学术造假，这是我脑海中最为坚固持久的幻觉。

问：难道你上大学前就从来没听说过科学家里也有坏人吗？

答：当然听说过。但是，我当时听说的仅仅是

• 争夺优先权：比如牛顿和莱布尼茨
• 打压异己：比如牛顿
• 被资历老的人打压：比如伽罗瓦
• 乱搞男女关系：我听说过一些教授性侵学生的事
• 为了搞清楚某个东西不择手段：小说、电影里经常有这种情节，比如生化危机
• 种族主义、民族主义：我听说过二战时德国的一些科学家也排挤犹太人

但是，上大学之前的我，从来没听说过科学家会学术造假。就算我听说过，我也不记得了。但上面这些事，我都记得。

另外，小说、电影里描述的为了搞清楚某个东西不择手段的邪恶科学家，反而增强了我心中科学家一定要搞清楚某个东西的信念。

现在重看这些事，争夺优先权无非就是争名夺利，打压异己、被资历老的人打压无非就是拉帮结伙、论资排辈。说直白点，争名夺利、拉帮结伙、论资排辈、乱搞男女关系、不择手段、种族主义，这些高中、大一大二的我都还能接受，因为政治家里也常有这些。但是，高中、大一大二的我真的难以接受科学家会学术造假这件事。

问：那你现在接受了吗？

答：接受了。我心里已经没有这个幻觉了。

问：你有什么建议？

答：建议拍一拍科学家学术造假的电影。建议推广一下C.P. Snow的小说《追寻》。

问：你不是傻白甜，你应该知道，政治家、军事家、商人，做过很多更邪恶的事。

答：是的。我小学时就开始看明朝那些事儿。我知道，有些很伟大的政治家、军事家、商人，无论是用封建社会的眼光，还是资本主义的眼光，都难以说是好人。

• 政治家比如曹操（屠城）、朱元璋（杀韩林儿老婆孩子、让很多宫女给自己陪葬）
• 军事家比如白起（屠杀战俘）、项羽（屠杀平民）、成吉思汗（屠杀平民）
• 商人比如洛克菲勒、卡内基。

但是，上面写的那些人，有他们坏的地方，也有他们好的地方。综合来看，我认为他们是伟大的。

当然，如果我是他们手下的亡魂，我不会认为他们伟大。

问：那你为什么觉得科学家学术造假就应该受到离开学术界的惩罚？而政治家、军事家、商人，杀了这么多人，你却还称他们为伟大？

答：

首先，这不仅仅是我的看法，而是社会主流的看法。社会主流会把希特勒、东条英机这样的坏人也称之为政治家，把Elizabeth Holmes这样的骗子也称之为商人，但是，社会主流不会把Schön、小保方晴子这样的骗子称之为科学家。也就是说，社会主流也认为他们应该离开学术界。

其次，这样做是有理由的。站在全人类的角度看，曹操、朱元璋虽然杀了很多人，但是他俩的存在是有利于全人类发展的。但Schön、小保方晴子这样的骗子有利于全人类发展吗？

问：那你之后会用科学家称呼Schön、小保方晴子这样的人吗？

答：会。因为我想时时刻刻提醒自己——科学家里也有学术造假的骗子。为了让其他人能理解我的意思，我会打引号。即，“科学家”Schön.

问：天赋、努力、运气、抉择、社交，你有何思考？

答：努力、抉择、社交都可以看成天赋的一部分。努力无非是说，这个人自控力、自律性、感受自我情绪变化的能力较强；抉择无非是说，这个人魄力很强；社交无非是说，这个人感受他人情绪变化的能力较强。

我上小学时候，老师常说“努力比天赋重要”；我上本科时候，很多人说“抉择比努力重要”、“社交比天赋重要”；但在我眼里，无非是天赋和运气两点罢了。

问：把天赋换成智商/业务能力，你怎么说？

答：很好的想法。业务能力、努力、运气、抉择、社交，确实可以近似为互不相交的集合。

业务能力，对于学生来讲就是智商，对于篮球运动员来讲就是身体素质和球商。

统计系的张排长说：“能不能办成一个事，社交占70%，业务能力占30%。”我同意这句话。

我的很多本科同学说：“抉择比努力重要。”我同意这句话。但我理解的是，你要选择你真正感兴趣的事去做，你不能因为一时的利益就选择你不喜欢的工作；你要选择你真正喜欢的人去爱，你不能因为一时的生理欲望就和你不喜欢的人在一起。如果是后两者，你再怎么努力也没什么用。

问：“业务能力，对于学生来讲就是智商”，是否失之过简？

答：是的。对于高中生，还包括应试；对于本科生，还包括搜索能力、默推能力；对于研究生，还包括洞察力、想象力、动手能力。

我的前五个能力都不差。我总能从数据里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，我总能想出其他人想不到的奇思妙想。

你是在看，而我是在观察。

问：你想加强你的动手能力吗？

答：想。这不光对事业有用，对事业之外也很有用！攀岩、篮球，不也都是动手能力吗！

问：你大一大二的时候，社交、动手有些欠缺？

答：是的，但是我已经都改了。改社交是从研一开始的，我意识到，交叉学科，必须去和不同人交流，理解各自的差异，寻找相同点，求同存异。改动手是从研二开始，我意识到，生物实验是必须的。

问：你的抉择呢？

答：我并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。我的魄力还不错。已经选择的事，我不会后悔。

和贺维易认识是唯一的例外，但那也是在各种因素作用下（运气较差），我才患得患失。我不后悔我删了她，我也下定决心还是要最后一搏。

问：你从上本科开始就有两个理想——科研和教育，现在你怎么抉择？

答：我选择后者。

问：为什么？

答：

• 两者地位差别不大。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，而科研、教育都可以强力推动科学技术。
• 投资后者，成功的概率更大。比如，你要捐100W美元，捐给前者，靠运气而已，捐给后者，用这100W美元搭建一个网站，整合可汗学院、AOPS、3B1B、StatQuest、Wikipedia这样的优质信息，买下Cousera上的一些课，能帮助1W个甚至10W个学生获得更多信息。

既然两者地位相差不大，投资后者成功概率更大，那我肯定投后者啊！

问：投资教育，指的是投小初高，还是投本科？

答：最需要的是初中、高中、本科。我、我爱的人、爱我的人、我的朋友，在这三个阶段都吃了信息不足的亏。

问：你要如何改变这件事？

答：我目前想的是，建立一个网站，整合优质信息，让学生们明白各个领域的历史是如何发展的、前沿都在干嘛。

问：你在博士期间没有钱，你怎么干这件事？

答：没有钱，我就只能整合免费信息。等我有了钱、也有了和那些人的connection，我就可以整合更多的信息。

问：搞教育还有什么好处？

答：从社会科学的角度看科研、教育的话，如果再来一次文革，如果再来一次世界大战，那很多东西可就都没有了。100W美元，投到科研里，对这俩事没什么卵用，但是投到教育里，能显著降低这俩事发生的概率。

问：你上大学之后，运气不太好？

答：是的。

• 大一大二吃了信息不足的亏。这怪不到运气不好，也不应该怪父亲母亲、学长学姐、社会。我想投资教育也是因为此事。
• 大三大四，是张效初、马儒、张为、陈旸、赵茹这些人让我心情不好。这次可真是运气不好。当然，你要硬说，这也是我判断力不足、不会识人，魄力不足、不敢果断离开，获取信息能力不足、不认识袁逖飞。但是去他妈的吧，这显然是这些坏人浪费我的时间。

问：对比一下三个圈子，政治、企业、科学。

答：

• 政治：他们说自己是为全人类做贡献，但老百姓知道他们中很多人是伪君子。
• 企业：他们说自己是为了挣钱，老百姓也知道他们是为了挣钱。
• 科学：他们说自己是为全人类做贡献，但老百姓不知道他们中很多人是伪君子。

问：从正面看看。

答：

• 政治：若你的抉择/取舍、社交/领导能力/识人强，你适合搞政治。
• 企业、科学：若你的业务能力强，你适合进这两个圈子。

问：直接说你想干嘛吧。

答：

• 在老哥这里读完博士
• 去美国当博后
• 博后期间跑到企业里搞AI

问：对比企业、科学。

答：

• 科学界的老板对下属的权力、掌控力比企业界更强。
• 科学界的制度不如企业界完善。
• 科学界比企业界更有良心。

问：从社会科学、人类历史发展的宏大角度考虑，为什么二战后科学界会学术造假频发？

答：首先，先考虑一下第二句话是不是事实。我认为是事实，因为David Marr的书（1980）显示他很相信近期的研究，至少说明1980年时学术造假尚不频发。

那么，为啥会这样呢？

• 二战前，搞科学的都是凭兴趣的；二战后，搞科学的很多是为了钱、权力。
• 二战前，各国对科学投入虽有但不多；二战后，各国大力投入，副作用之一是让科学界变成了名利场。
• 二战前，唯文章制度尚不成熟。
• 二战前，没有同行评审制度。

问：你有啥办法代替唯文章？

答：我想不出来。这需要一个既懂政治又懂科学的家伙。